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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棺村里有个孤儿,姓张,排行第三,两个姐姐都早早夭折了,他自称张三,也不知他大号叫做什么,因为头发天生又稀又黄,到了十五六岁,这辫子仍是留不起来,只好用糙绳随便扎了个狗尾似的小辫儿,凡是识得他的人,都以&ldo;张小辫儿&rdo;相称。
张小辫儿穷得连半间房子都没有,平时就住在金棺寺那座破庙里。
他推倒了庙中的泥塑神像,铺些乱糙睡在泥台上,白天到各家各户帮忙挑几桶水,干点儿杂活什么的,干完了活讨口饭吃。
他也曾给棺材铺的师傅当过学徒,还拜过算卦的老道为师。
但由于年景不好,师傅都快活不下去了,哪还养得了徒弟,所以这几样营生他都没学到底。
有时候生活艰难,他一连几天都没东西吃,就只好到了晚上靠偷鸡摸狗充饥。
他知道自己家道中落前,祖上曾是京城里的大官,内心深处仍拿自己当爷,对自己偷鸡摸狗深以为耻。
可兵荒马乱的年月里混口饭吃谈何容易,饿急了就什么都顾不上了,还管什么出身门庭。
近年天灾人祸不断,村里的粮食不如往年那般富裕,连讨口吃的都不太容易。
这天夜里,张小辫儿饿得翻来覆去睡不着,他横躺在神坛上跷着二郎腿,望着从破屋顶上漏下来的月光,心里琢磨着得弄点什么吃的充饥,不然实在挨不过去了。
这些年来他最拿手的就是偷鸡,村里养鸡的人多,隔三差五地偷上一两只,这么多回从来没失过手。
从不失手并非走运,只因他自己摸索出了一套独门的偷鸡绝技。
打定主意,张小辫儿就借着月黑风高,摸到了村中王寡妇母女的院子外边。
这家没男人也没养狗,门墙又低,而且张小辫儿对各家鸡窝的位置了如指掌,没费什么力气就翻过墙头,发现鸡窝里的老母鸡睡得正熟。
张小辫儿看得明白,但他没有直接探手去抓,而是悄悄把手伸进鸡窝里,施展独门绝技,轻轻地去搔那老母鸡的腹部。
不管是有人偷鸡还是黄鼠狼钻鸡窝,窝里的鸡必定会扑腾乱叫,那样主人就会被惊动起来。
可张小辫儿自有他的办法,只轻轻搔得几下,鸡窝里的老母鸡不仅没扑腾乱叫,反而露出一副惬意的神态,似很享受有人替它搔痒。
张小辫儿心中窃喜,只要第一下没失手,这只鸡就算是偷到手了。
看着那母鸡,他心中发狠:&ldo;我不能白伺候你,等会儿到破庙里拔鸡毛的时候,你就没这么舒服了。
&rdo;他心中高兴,手底下也没闲着,一只手不断替那老母鸡解痒,另一只手揭掉鸡窝顶棚,打算把老母鸡从上边抱出来。
可大概是因为有一段时间没偷鸡了,手艺生疏,也可能是连饿了好几顿,反正手底下发虚,竟然把老母鸡抱到鸡窝顶的时候,一个没抱住,将它摔在了地上。
老母鸡半睡半醒,迷迷瞪瞪地正惬意间,忽然啪嚓掉了下来,立时从美梦中惊醒了。
它大概也明白这是有贼偷鸡,哪肯甘休,扇着鸡翅扑腾了起来,闹得动静很大,果然惊动了家中的主人。
就听窗户里的王寡妇骂道:&ldo;哪个小贼又到老娘门上偷鸡,肯定是住金棺寺那挨千刀的张小辫儿。
老娘就剩这一只下蛋的老母鸡了,你也不肯放过……&rdo;说话声中就见纸窗一抬,一个尿盆从屋内飞了出来。
张小辫儿见黑乎乎一物从屋里掷出,急忙低头躲闪,那尿盆本就没有准头,当的一声砸在了院墙上,臭液哗啦四溅。
他心道不妙,想不到三爷名声在外,那王寡妇一听母鸡扑腾就知道是三爷在此,而且兜头将一个又臊又臭的尿盆打将下来,被她拿住了少不得一顿好打,好汉不吃眼前亏,现在不走,更待何时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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